段华专栏 | 奚美娟：心底春光往外透

美，是精神领域抽象物的再现。美，是人们对客观事物的一种感知。大千世界，各美其美。然面有些美的感知是共同的，或趋向一致的。比方说，奚美娟在影视作品中所表现出的形象美、艺术美乃至社会美，则是一种毋庸置疑的共识。

作为我国著名中年女演员，奚美娟也许并不属于时下人们狂热追捧的“高颜值”明星。换句话说，奚美娟塑造的众多的艺术形象，在观众心目中产生的审美愉悦，更多地来自她的内秀、内敛、内生而外化的美。这种内在美的感染力、冲击力和辐射力，远比花瓶式的外形美更为强大和恒久。奚美娟对每一个角色的潜心研习，紧贴角色内心情感乃至灵魂的精彩演绎，给人以撼人心魄的美的体验与享受。

电视连续剧《楼外楼》在央视的热播，再次将奚美娟的美聚焦放大。她所饰演的楼外楼大掌柜、二掌柜之母水莲，一位乱世中坚守祖训祖业，以诚信待天下，以友善待大众的中国式“民营企业女高管”，被奚美娟演得出神入化，惟妙惟肖。荧屏上的水莲优雅练达，沉稳睿智，大有泰山崩于前而心不跳，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之巾帼风度。她善良贤淑，博爱宽容，几近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于一身，尤其在民族危亡之际送子上战场的凛然大义，更是一种悲壮之美彰显于无声处的壮丽崇高！当然这个特定角色身上也有时代和环境赋予的封建意识和保守观念，奚美娟以娴熟的演技掌控人物，拿捏分寸，举手投足皆源于心，一颦一笑写意传神。看奚美娟的表演，中老年观众会惊叹艺术之树长青不是神话，年轻观众也会感觉到，“青春”、“芳华”这些美的词汇并不一定与年龄划等号！

客观地说，奚美娟比起23年前来岳阳时，是有些容颜上的变化了，或者说成熟之美更显充分了。

    1995年，一个发生在长沙的关于女环卫工人救助来自香港少女的故事，感动了我和同在岳阳电视台工作的吴楚东。在著名编剧、导演吴傲君、阿茵的帮助下，我们将故事发生地改在岳阳，创作、拍摄了电视剧《回家》。导演吴楚东请教艺术顾问阿茵，《回家》主角黄建新谁来担纲？阿茵作为享有全国十佳女导演尊荣的艺术家，早在我写剧本初稿时就开始了对该剧的指导，对剧情已烂熟于心，她对应角色反复权衡后力荐奚美娟饰黄建新。

    地方台拍电视剧，预算是出奇地吝啬，片酬之低难以启齿，作为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中坚，第1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得主，我等小台请得动她么？

    “奚美娟看重的是艺术，不是钱！”深知其人的阿茵信心满满，而我仍然忧心忡忡。

    我交待剧组以最积极措施，最诚恳的态度，精心设计，周到服务。人家是大上海大剧院的大艺术家，拉点架子摆点谱十分正常，顺着我的逻辑推理，人家如果不拉架子不摆谱则属于不正常。我要求全剧组工作人员要高度关注，确保重点。奚美娟老师的满意，就是大家的工作目标。

    开机前夕的晚餐前，精明强干的制片主任建文电话报喜：“奚美娟老师到了”。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剧组下榻的位于五里牌的一家两星级宾馆，为屈尊应邀的大艺术家接风。

    温文尔雅、朴实谦和，这就是我见奚美娟的第一印象。当时没有高铁，没有高速公路，舟车劳顿，加之偶感风寒，奚美娟略显疲惫。餐桌上，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和询问她爱吃什么，她莞尔一笑：“别为我吃饭耽心，你们湖南的辣椒萝卜，就是我喜欢吃的。”

    于是，台领导班子中负责接待的杨玉香立即弄来兰花萝卜和剁辣椒，奚美娟一尝即来了胃口，脸上的倦容也被辣走了许多。

    两星级宾馆设施较为简陋，我有意将奚美娟单独安排住稍好些的宾馆。“不必了，这里很好，和大家在一起，工作起来也方便！”奚美娟如是说，语言温婉而亲切，话语简短而干脆。

    这是来自上海的表演艺术家吗？兰花萝卜就能“打发”，剁辣椒就能“摆平”，两星级宾馆就能“了难”，分明就是一名 “路人甲”式群演哪！

    没有隆重的开机仪式，更没有长长的地毯和林立的花蓝。开机就是第一个镜头的开拍。为保证作品的纪实性，导演将岳阳火车站为背景的戏采取半偷拍模式拍摄，身着桔黄色环卫工人服的奚美娟容光焕发，与昨晚抵岳时判若两人。火车站络绎不绝的乘客，没有一人发现这位特殊的环卫工人的真实身份。大全景中，环卫女工“黄建新”转眼就融入了不知就里的人群。但从导演监视器中的中近景或者特写中，我看到“黄建新”从心底往外渗透的友善与大爱，是那样温暖而浓烈！

    影视圈内人都知道，剧组是一个大腕云集的临时集体，演员来自天南海北，“三观”有别，性格各异，加上开机后往往夜以继日，极度疲劳，不少剧组因故闹作一团者有之，不欢而散者有之，而《回家》剧组由于有奚美娟这位灵魂式人物，她的敬业精进、倾情入戏，且优雅谦逊，友善亲和，德艺双馨的大家风范深深感染着剧组所有的人，使得《回家》剧组合作和谐，亲如一家。

    岳阳的龙柱子应该感觉得到一位岳阳妈妈领着香港的女儿四处奔走的忧虑焦灼；岳阳楼的台阶应该记下了环卫女工领着“女儿”登楼观景的旷达欢欣；君山岛的柳毅井口，曾录下过这对“母女”的追寻龙女的开心浪漫；3517工厂的工人宿舍里，洋溢过“母亲”为“女儿”深夜盖被的甜蜜温馨。然而一直等到央视在黄金时段播出电视剧《回家》，不少岳阳观众才知道，饮誉四海的“中国第一嫂”奚美娟，原来还在岳阳拍过电视剧，而且这部电视剧一无大起大落，跌宕惊险的剧情，二无惊天动地，炮火硝烟的背景，三无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奢华，只有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只有老百姓的忠厚淳朴，就连台词也是朴实无华，土得掉渣。奚美娟靠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低调淡雅，以冷水泡菜慢慢浓的从容淡定，用一系列极富生活情趣的细节、动作，诠释着一名“小人物”悲悯天下的大情怀。

    在《回家》摄制现场，奚美娟每次出场前都静静地思考剧情，酝酿情绪。在火车站月台上与香港的女儿告别一场戏，由于场景不是仿真而是“女儿”真上运行中的列车，所有镜头不可能重拍。奚美娟带戏入场，让一位母亲的真爱在月台上无声地释放，随着列车笛声的鸣响，“女儿 ”从车窗中向岳阳妈妈挥手作别，四目相碰，百感交集！“妈妈”含着热泪奔跑着追逐列车，努力争取再多看女儿最后一眼，直至列车远去，那双腿还在奔跑……

   作为演员，奚美娟明知剧组有车赴长沙接回“女儿”，但是她许久还沉湎在这不可自拔的离愁别绪中，怅然若失，直到几个小时后“女儿”回到她的身边，她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任凭喜泪盈眶，畅享“天伦”！

    生活中的奚美娟拥有如此美好的情怀，难怪她在电影《山楂树》中表现出母爱和《月圆今宵》中的公仆情怀，从艺术美生成崇尚美，美的让人心疼、心动、心暖、心烫！

    央视播出后，《回家》获第16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导演楚东、制片主任建文代表岳阳电视台赴江苏无锡捧回奖杯。1997年，中宣部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颁奖会，电视剧《回家》榜上有名。岳阳电视台就这样以兰花萝卜和两星级住宿的超低成本，赚取了当时乃至今天依然令人羡慕的最高荣誉。奚美娟以人品和戏品的双重魅力，为中国影视添彩，为天下大爱增温。

    感谢电视连续剧《楼外楼》的热播，让我们能再度感受奚美娟所创造的超凡脱俗之美。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二十三年盼回首，楼外更有岳阳楼！

作者 | 段华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