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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华专栏 | 叶蔚林:潇水洞庭一航标

文章发布于:2022-05-21 11:24:50

段华

段华,男,湖南省华容县人。国家一级作家、二级教授。


叶蔚林

潇水洞庭一航标


叶蔚林的一生与航标有缘。


1935年1月的第一声啼哭,惊醒了广东惠阳的山野。在《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雄壮歌声中,叶蔚林从惠州一中捧着毕业证,扭着秧歌走进军营。在一个只有一盏航标灯的小海岛上,叶蔚林蘸着海水枕着波涛,以面朝大海、春暧花开的浪漫心态,一边为伟大祖国守卫海疆,一边笔耕不倦记着日记。


就是这个唯一岛上的航标引来一艘小艇,艇上走下前来体验生活的中国作家协会广东分会副主席陈残云,我的同龄人都看过他编剧的电影《羊城暗哨》和《南海潮》,在南中国,其影响堪与当时的梁信(代表作《红色娘子军》)比肩。这也许是叶蔚林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大作家,他诚惶诚恐地递上了他那本潦草不堪的守岛日记。陈残云面无表情地说:“带回去研究研究!”这句话在京剧《红灯记》里鸠山拿着一本从李玉和家搜出的旧皇历时也说过,但带来的后果截然相反。不久,小岛卫士叶蔚林收到了陈残云寄还的日记本,还附书信一封:“小叶,请将日记本上我划了红线的章节抄一份寄我。此致革命敬礼!”小叶依计而行,数夜无话。不久,一位战友对小叶说:“《羊城晚报》正在连载一篇《海岛日记》,作者的名字跟你一模一样!”


我们应该向那盏小岛上的航标灯此致革命敬礼!


从此,叶蔚林以青年军旅作家的身份在文坛雄起,佳作迭出。


1960年,命运的航标把叶蔚林引向他的第二故乡——湖南。


转业至湖南省民族歌舞团任创作员的叶蔚林年轻英俊,一米八左右的躯干玉树临风,堂堂正正国字脸上气度不凡,尔后数十年堪称文学湘军的颜值担当。有朋友说,尽管叶蔚林穿戴一般甚至不修边幅,但只要往人群中这么一站,身边的西装革履者都会顿时变成“老土”,人家的气质就那么不同,帅得不要不要的!



帅哥作家踏遍三湘,一到岳阳就被烟波浩淼的洞庭湖陶醉了。守过海岛的广东人,被内陆大泽的秀美与壮美相叠、古风与新潮相融所震憾。省歌舞团的创作员,写歌词是职责所在。怎么写?沿着湘江的航标下洞庭,到岳阳一中前码头登渔舟漂洞庭,上君山,吃河水煮河鱼,喝原汁原味的土鸡汤。见渔民就交朋友,见排工就喝酒,见村姑就不握手,因为村姑都怕丑。就这样看着风帆立意,举着酒碗构思,喝着鱼汤韵味,打着饱嗝想词,一首《洞庭鱼米乡》 的歌词横空出世!


洞庭湖上好风光,

东风吹送稻花香!

千张白帆盖湖面,

金丝鲤鱼装满舱 ……


洞庭湖是荡漾着唐风宋韵的诗词之湖,是飘扬着互答渔歌和放排号子的原生态歌海,但是真正广为传唱的洞庭湖的创作歌曲却屈指可数。叶蔚林作词、白诚仁作曲、何纪光演唱的《洞庭鱼米乡》,如洞庭歌海中的一盏航标灯,照亮了历史的天空,照亮了母亲湖的美颜,也照亮了洞庭湖歌曲创作之路。随后,著名诗人于沙、湘西怪才石煌远分别捧出的《八百里洞庭美如画》、《八百里洞庭我的家》,均由青年作曲家杨歌阳作曲。上述三首歌将洞庭湖的一色水天、无边风月唱得人荷尔蒙飙飙,心旌摇摇,为岳阳乃至益阳、常德的旅游拉来无数举着各色三角旗的团队、自驾车队和着装时尚的驴友。三首歌饱蘸洞庭湖精髓各展其美,同一个湖,不同的风格,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然而叶蔚林作词的《洞庭鱼米乡》,却是振聋发聩半世纪,石破天惊第一声!


1968年,值那场历史浩劫逆风正劲之时,叶蔚林和夫人陈洁娣被逐出长沙,提着箱子脸盆翻过崇山峻岭,来到九巍山下江华瑶族自治县码市公社大柳村落户,伐木、养蜂、打猎、放排,魁梧与厚道使他迅速成长为一名甲等劳力。在瑶山十年,他与瑶族同胞结成生死之交,以至于落实政策调回长沙后,他依然对大瑶山魂牵梦绕,笔底下奔涌的也是那条没有航标的河流——潇水,看见湘江总是想起那《蓝蓝的木兰溪》。看见晾衣的塑料绳,眼前浮现的是五个女人和一根绳子。瑶山十年,叶蔚林扛着沉重的松木杉木思考人生,驾着木排迎着恶浪闯过暗礁体验生命,在与瑶胞相濡以沫的细节中感受人性的温暖,在掏出10元钱为李丁财的儿子治痢疾的瞬间收获无价的真情。这十年,他生命的航标灯闪烁在大瑶山的莽莽林海、悠悠潇水中。


1978年秋,我接到《湘江歌声》编辑部的通知,赴长沙参加一个歌曲创作改稿培训班,我的一首写南下干部下洞庭的歌词因题材较好,但写得比较干巴,须在这个培训班上修改定稿。初出茅庐的创作员颤颤兢兢,逢人就叫“老师好!”左手拿笔记本右手捏笔,见人说话就作笔记。有一次有人喊“赶快去餐厅吃饭”,我也照记不误。


岳阳同去的还有作曲家田莉莎和康小波。走进会议室,迎面走来一位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近了,田莉莎迎了上去,我发现该男子与田老师握手时热情热烈,颀长的身躯微微前倾,浓眉和大眼都在传递友好和真诚,不像有的负责同志一面和甲握手一面极不负责任地望着丙,嘴还在叫唤丁的芳名。


田老师扭头对我叫道:“小段,还发什么呆,快来见见叶老师!”


“叶老师?”我一头雾水,越说我呆就越呆。


“小段!你好!我是叶蔚林。”深厚的男中音,标准的普通话像话剧舞台上的廖炳炎在抒情。


“我终于看见您了,叶老师!您的《洞庭鱼米乡》、《挑担茶叶上北京》,还有那什么满园的枇杷……”



“你说的是《手捧鲜果献亲人》,邹启炎作曲的。你听过?”叶蔚林和蔼地为我纠错,接着又问我这次带了什么作品来修改。就这样,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喜出望外地完成了拜师的“仪式”。


那次改稿采取的方式是师徒对口帮扶制,我的那首《舵手》就是叶蔚林指导修改。“红旗飞,白帆走,亲人迎风站船头。荷花开口笑,浪花齐拍手……”叶蔚林面命耳提,诲汝谆谆:“这里要用灵动的意象,否则就不是歌词而是口号了”。


“口号?口号当然不能当歌唱呐!”我停笔抬头与老师交流。


“是的,口号不能唱,但是前几年有的歌就是口号,我自己的歌词中都有口号。”叶蔚林现身说法。


“您的歌词文采斐然,一句词就是一幅画,一首词就是一组蒙太奇,哪有什么口号?”


“就在《手捧鲜果献亲人》里有一句口号?我的原作中是‘引来瑶山孔雀开了屏’,《战地新歌》发表时被编辑改成了‘人民军队爱人民’。”


“嗨,原句多美!”


“意象一变成口号,就没有了画面,没有了美感。你要记住,太实则迂,少用赋,多用比兴。”


就这样,叶蔚林为我点亮了文学创作的航标灯。就在他回长沙调入湖南省戏曲研究所的1979年,叶蔚林的《蓝蓝的木兰溪》轰动文坛,翌年就荣获1979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随后一发而不可收,推出《白狐》、《五个女人和一根绳子》、《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等中短篇小说。叶氏小说意境唯美,语言优美,景物秀美,主题壮美,大瑶山当年罕见的苦难和人性的绚丽在叶蔚林的笔下呈现为悲剧的壮丽与崇高。盘老五的木排从大瑶山高山峡谷顺流而下,闯入潇水这条没有航标的河流。一名随木排在潇水上惊魂飘泊了两昼夜的大学生,见证了盘老五的侠骨柔肠,徐鸣鹤的忍辱负重、李家栋的凶顽无赖,石牯、改改爱情的刻骨铭心。叶蔚林借潇水放排写山民的真善美与小人假恶丑,借无航标之河树心中的航标,这是通向大爱,通向光明的航标。掩卷沉思,听得见民族的呻呤,人民的呐喊。透过盘老五豪放不羁,野性率真然而大义凛然的行为,感受得到一股原生态的生命力量在字里行间涌动,一直涌向三湘,奔向洞庭。



小说问世后反响强烈,荣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西安电影制片厂以导演吴天明和演员李纬、陶玉玲组成豪华阵容将其搬上银幕。该片以超常的心灵震撼与视觉冲击,获文化部优秀故事片奖,在夏威夷电影节上,获东西方文化中心电影奖。评委们对盘老五旁若无人地裸泳一场倍加赞扬:“OK!这一裸,脱掉的是虚幻,露出的是人的价值与尊严!”


叶蔚林十分感谢吴天明的理解和坚持。从特定的人物和背景出发,这段“裸戏”内涵十分严肃。制片厂一名副厂长找吴天明语重心长地交代。“这段戏一定要删,不删就加。”“怎么加?”“加条短裤呗!”剧组出发那天,这位副厂长气喘吁吁地追上已开动的大汽车冲吴天明喊:“天明,穿上裤子!”吓得车上女演员一齐蒙上了眼睛。


1989年,叶蔚林的人生航标再次指向大海,贵为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的他,与著名作家韩少功双双离湘赴琼,为海南省文学艺术工作做拓荒奠基的工作,将人生中青壮年的绝代风华献给了琼洲海峡彼岸那一方改革开放的热土。


大约是1998年,我欣喜地接到作家姜贻斌的电话:“我陪叶蔚林到了岳阳,他很想看看岳阳的作家朋友,点名要见你”。


记得是陈亚先安排的饭局,张步真、李自由、吴傲君等作家济济一堂,众星拱月地围着叶蔚林。老师见了学生,免不了鼓励几句,学生却因为久别重逢而兴奋得有些木讷了。



“怎么不说话?这么老实?小段!”在老师眼里,学生永远都是“小段”。


“他还老实呀?”陈亚先立即举报:“他跟老实沾不上边,今天是见了你,装!”


我当时真没了谈兴。老师老了,皮肤也黑了些。虽然儒雅和潇洒的风度依旧,但眼角那些浅浅的鱼尾纹,像一条条微缩的没有航标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岁月的艰辛。当他站立起来接受我敬酒时,使我联想起三亚天涯海角迎风而立的椰树,虽然被海风海浪无数次吹击拍打,但风骨依然是那么挺拔与伟岸。



这不是事实,至今我也认为叶蔚林没有走远,他去了大瑶山收听赵双环的广播,他还在岳阳楼上看洞庭湖上好风光,他以毕生的能量,点亮潇水和洞庭永不熄灭的航标灯。


作者 | 段华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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