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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华专栏 | 黄婉秋: 陋室有花十里香

文章发布于:2022-05-21 11:14:26


段华

段华,男,湖南省华容县人。国家一级作家、二级教授。


 黄婉秋:陋室有花十里香 


     “你有没有搞错?”黄婉秋住这种地方?我对岳阳影剧院的经理瞪大了眼,1986年我的眼睛还是可以瞪得蛮圆的。


     “刚才还在这里。莫急,她不会走远。”经理的口气很肯定。


     我再把头探进那狭窄、简陋的位于舞台一侧的化妆室,说它简陋是客气的,简直就是破旧而且不堪,像不景气的乡镇企业的收发室。


     墙上的石灰已群体性剥落,落出了灰黑色的墙底。两张陈旧的双层木床摆放得倒也整齐,与我住过的学生宿舍毫无二致,不同的是我所住过的宿舍集脏乱差之大成,经常为找一本讲义要把所有的垫被翻个底朝天,而这间斗室内铺盖折叠考究,物品摆放有序,窗台上玻璃杯里居然还插着一束红彤彤的鲜花,这花让满屋弥漫着春的气息,流淌着诗的浪漫,使初夏的闷热也似乎消散了许多。


     “来客人了!欢迎!”我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声音。



     黄婉秋,素面朝天的黄婉秋款款端着小塑料脸盆从室外走来,步伐轻盈,挟带着桂林山水的唯美;体态优雅,令人想起漓江白帆的飘逸。然而黄婉秋的步伐是坚定踏实的,我能听出作为“刘三姐”轻音乐团团长的她内心的沉稳和气韵的笃定。


     “你有没有搞错?”我默默地反问自己,眼前这位温婉动人的女士是41岁的黄婉秋吗?舞台上的青春靓丽靠化妆品支撑,而眼下的她虽然住在化妆室,既无淡抹更无浓妆啊,难道岁月在她身上就不留痕么?不是说岁月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吗?为什么对她就那么宽容,对我却如此残酷呢?真是做得出啦!


     经理帮我们说明了本人受湖南日报朝晖副刊之托前来采访的来意,同行的还有岳阳晚报两位青年记者。黄婉秋菀尔一笑,“原来是三位秀才?采访倒是不必,不过我愿意请你代我向三湘父老问个好,就说我黄婉秋到婆家看公公婆婆,拜大姑大姨来了!”


     “您还是我们湖南的儿媳妇?”


     “是的,正宗的!呃,还站着干什么,请坐!请坐!”


     我盯着斗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呆呆地问:“坐哪里啊?”


     黄婉秋一指椅子:“请!”


     “还是您坐吧,您回婆家,也是客。”


     “对,湖南叫堂客!”说着又甩出一串笑声。


     “我坐床上!快,坐这!”


     “他们呢?”我一指同行的原岳阳晚报记者余少华。


     “喋,”黄婉秋一指,“这不还有床吗?我们女演员都很讲卫生的,放心坐!”


     于是,我坐上了那把唯一的木椅,那种那个年代剧院化妆室最常见的杉木椅,坐上去不能乱动,一动就吱呀呀作响,使我想起一位伟人的名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看着坐在床沿上的黄婉秋,我如坐针毡。


     黄婉秋端起一只暖水瓶,那是上世纪80年代独有的蜂窝状通透式铁壳水瓶,瓶身早已锈迹斑斑。她拧开盖为我们倒开水,但瓶中空空如也。她无奈地一笑,“还真应了刘三姐的那句话,”她连说带唱,“而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了!”


     这是我和余少华们享有的特权,零距离免费聆听刘三姐山歌的特权。只要婉秋唱山歌,天干三年口不渴!



     黄婉秋的话匣子一开,山歌好似春江水,滔滔不绝,娓娓动听。


     她十三岁被选入桂林市桂剧团,严苛的形体和唱功训练,赋予她扎实的艺术功底。每月九元钱的学徒待遇,养成了她吃苦耐劳节俭度日的习惯。漓江水滋润着她那珠圆玉润的嗓音,象鼻山见证着她唱做念打的精进。十七岁那年,一个陌生的电话成为她艺术生涯中的一次良机。


     电话那头是一个浑厚深沉的男中音:“黄婉秋吗?我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的苏里……”


     就这样,黄婉秋被召到摄影机下试镜。这一试不打紧,试出一部轰动影坛的彩色故事片《刘三姐》。



     其实当时黄婉秋试镜的角色并不是刘三姐,而是刘三姐身边的竹妺。她饰演的竹妺娇小玲珑,清纯可人,笑起来,像一朵绽放在壮乡的山茶花;唱起来,像一只放歌山野的百灵鸟。导演苏里将已拍下的一百多个镜头送北京审看,专家和领导都觉得主演的气质与角色不太吻合,但一时又找不到理想的人选。田汉说,我看那个演竹妺的小姑娘能演刘三姐。


     于是,导演苏里赶回长春,一进厂就逮住小婉秋,“你给我来两段刘三姐的戏。”黄婉秋也没多想,懵里懵懂地演了两段,也许正因为她啥也没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把个身经百战的苏里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现成的刘三姐吗?田汉一眼就看中了,怎么我才发现呢?”


     听到这里,我想起黑格尔的名言:“对于我们的眼睛来说,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我发现,发现黄婉秋的美,最敏锐的眼睛属于咱们湖南人!


     《刘三姐》一上映就掀起壮家山歌的冲天大潮。一时间,这边唱来那边和,天南海北都是歌。那时没有手机微信,没有QQ微博,只有原始的通信方式,成千上万的影迷歌迷将倾慕仰慕塞进信封贴上邮票寄往长春,寄往桂林,邮递员一送就是半麻袋,弄得这个一战成名的小姑娘不知所措。随之第二届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的桂冠,不由分说地强按在她头上。作为大众奖,百花奖硬是全国电影观众一张张选票投出来的呀,如今线上投标猫腻多多,甚至有人开发了网投作弊的软件,科技是进步了,但那一份真诚和公平呢?


     山溪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当黄婉秋在电影艺术和舞台艺术的蓝天展翅高翔之际,一场“史无前例”的动乱,把她押上了游行挨批斗的敞棚卡车。一次她挂着“三名三高黑苗子”的黑牌游街示众时,一根木棒劈头盖脑砸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有情的臂膀,挡住了无情的木棒。“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黄老师!”“谁这么大胆,抓起来!”“你敢?我是贫农的儿子,何有才!”


     当那些蜂涌而至的求婚者见势不祥“激流勇退”之时,出生于湖南祁东的农家子弟,那个在剧团一直默默倾慕着“黄老师”的小男生,在黄婉秋遭遇痛殴的紧要关头,用英雄护美的特殊形式,发出了深藏于心的丘比特之箭。


     1972年7月15日,这对舞台上的师生在桂林市远郊一个农家小院结为伉俪。比妻子和教师小五岁的何有才,因为与“大毒草《刘三姐》”中的“黑权威”划不清界限,付出了告别舞台,下放到民办小厂做工四年的代价。


     1976年,从事了多年把门、扫地、洗服装生涯的黄婉秋终于重返舞台,从此伉俪同台盘歌对歌,“刘三姐”和“阿牛哥”如鱼得水如影随形。何有才高挑的身材,俊美的身段,阳光的笑容,与黄婉秋相映生辉,珠联璧合。



     说曹操曹操就到,“阿牛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粉走进化妆室。“边吃边聊吧,黄老师!别饿坏了!”


     我们这才发现黄婉秋一直饿着肚子接受我们的访问。


     “何老师,我们好羡慕你呢!”我向这位独占花魁的“卖油郞”表示嫉妒。


     “你是说我投机取巧,捡了个篓子是吧?”何有才悟性极好。


     黄婉秋边吃边说:“我成篓子了,便宜你了。嗨!岳阳的米粉真香!这里的风景一点也不比桂林差,站在岳阳楼上望洞庭湖,真是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什么都不想,只想唱歌!”


     洞庭湖的渔歌如果和刘三姐的山歌互答,那是何等美妙的音乐盛典啊!


     歌声淌过岁月的长河,三十二年弹指一挥,那个如沐春风的上午恍然如昨。岁月湮灭了岳阳影剧院的笙歌曼舞,冲不走我心幕上那间简陋的化妆室,那倒不出水来的锈迹斑斑的铁壳热水瓶,还有那坐上去吱呀作响的杉木椅,还有那张剥落了油漆或者根本就不曾油漆的双层木床,还有一直盛开在我记忆深处且历久弥香的那束鲜花。


     三十二年来,我曾无数次因公出差,住过多少家星级酒店,睡过多少宽阔柔软的席梦思,然而我始终觉得任何一间房都无法和1986年的岳阳影剧院的化妆室比美,因为它承载了一位德艺双馨的表演艺术家最本真的表演,最原生态的大美。


     斯是陋室,唯汝德馨!


作者 | 段华

图片来源网络

文章来源岳阳日报特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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